文/孟燕
昨天,了了一桩心愿。
去见了一位老人。上次见她,大约是在三年前。
和妈妈一起去的。妈妈走了,我一直不敢见这位老人。
我没想到的是,见到老人的刹那,我止不住地泪流满面。
敲门,无声。再敲门。
“等着,我去开。”瓮瓮的声音,依稀是这么个话。
拐杖的声音,听不见脚步声。
我静静地等着,仿佛好久。
“谁呀?”开门的瞬间,询问声和那张熟悉的脸一同出现。
“大太太。”我喊她。然后,泪水滂沱。
她迟疑一下,叫我的乳名。
久不见,她还是认出了我。时间流逝,世事变幻,我永远都是那个她熟悉的小女孩儿。
她行动缓慢,右手几乎不能动,腿脚也不灵便,从门口到沙发,我的两步,她走得艰难。
她让我坐。她挣扎着要去给我拿吃的,沏茶。我把她按在沙发上,告诉她,乖乖坐着,我不吃,也不渴。
她又反复地问,让我喝,让我吃,让我去隔壁拿苹果。
她一如既往地热情地对我。
她反复说:“离心近的人都走了!”
我知道她说的是谁。我的奶奶、妈妈,她的儿子、儿媳……说到自己儿媳的时候,她唤她的乳名,我知道,她们曾经亲如母女。
九十多岁的人,提到那些比自己年轻的逝去的人,眼窝里蓄满了泪。我能体会她的心情。
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她经历了多少啊!
有时候,活得太久并不是一种幸福!
说起那些我们共同认识的人。我三叔,一冬天都说要来看看老人,却一直没有成行;九十七岁的三爷爷,身体依然很硬朗,一点不糊涂;仙姑姑是个多么实心眼儿的人!
说话间,她会打盹,瞬间又醒来,接上原来的话题。
九十多岁的她,将近五十的我。
曾经,我是个年龄只有个位数的小女孩,那时候她也很年轻吧!
她哆嗦着手向怀里掏,第一次掏空了,第二次掏出一个旧手帕包着的小包。
抖抖索索地要打开。我知道,她是个讲究的人,正月未完,她要给孩子压岁钱。
我按住她的手。
她的手冰凉,摸起来柔软,瘦小,我可以把它们完整地握进掌心。
这双手曾经粗糙,农活,家务;这双手曾经有力,三儿一女,一个家;如今,这双手柔软、冰凉、瘦小。
像她一样。
大爷爷回来了。
他已经退休了,他一直伺候自己的老娘,三年多了吧!
说起老娘,他语调平和,脸上有笑容。
老娘今年嗜睡,老娘有时候认不得人,老娘不知道自己会屎尿在裤子里……
这是我小时候就熟悉的大爷爷,这是我现在更喜欢的大爷爷。
我扭头看老太太,她又在打盹,不着天不着地地参乎一句,又迷糊了。
人老了,是不是就有了佛性。
作者简介:
孟燕,高中语文教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