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有马兰可采采
文/黄海霞
迟日江山,春光正好。踏春,遇春,访春,采春,都有一番清新新的诗意跌宕的美妙。如此胜景,不可辜负。
我居住的园子,田野环绕。在此时,园子如岛,泊于花海之间。一扇门,两条路,连接着尘内与尘外的距离。花开得盛,花香也就浓郁的很,似乎一经心的思量,就可蕴酿一怀关于春的甜蜜。蜂蝶也纷纷过墙去,采得花粉酿个春。缤纷春色,总是迷了双眼,也迷了心神。春意如醺,人心如醉。春花斑斓,宜酿蜜,菜花蜜,杏花蜜,桃花蜜;也宜酿酒,玫瑰酒,杏花酒,桃花酿。如此,我可以提着筐子去买蜜,也买酒。而此时,我提着竹筐是去江边采马兰。父母亲也去。
出了园子,过了村庄,穿过江堤,坡下是白杨树林,长江静流。
春还未深,白杨树的叶芽还未发。林间的空地上,有去冬的枯叶,也有马兰。母亲指着一丛的野菜,告诉我这就是马兰。记忆里马兰的模样瞬时的落到了这片沉寂的土地上。一种与土地与野菜的亲切感,让我心生欢喜。蹲下身子,在马兰丛生的地方,采摘着。拔起一棵,掐去带着泥土的根;拽起一丛,去根,挑拣着杂芜。速度由开始的缓慢,逐渐也熟练了不少,筐子里的马兰也就渐渐多了。从一个地方又换到另一个地方,踩在松软的土地上,枯叶上,野菜上,心也是如此妥帖,就像自己又找到了旧时光里的心情。野菜的清香,温风的悄潜,四周一片沉寂,父母亲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蹲着采摘马兰,谁也没有讲话。江面上来往的轮船声格外的入耳入心,还有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的“沙沙”声,在林间空寂地回响。叶未绿,林中的鸟也少。
采马兰的时候,我总是会想到诗经,想到诗经里的女子。那片远古的时空里,有采荇菜的女子,她窈窕的身影,迷了谁的双眼,生了谁人的情肠。关关雎鸠,唱得可是情歌。那里也有采卷耳的女子,她又是把怎样的相思盈满了自己的心怀。
采采马兰,盈满其筐。心若无思,江水无绝。
有暖日熏风,有草木遇春,眼中所见,皆是马兰;心中所想,也皆是马兰。无有烦扰纠结,无有爱恨怨怒,无有挂碍得失,无有愁肠盈损,只是清朗朗一个天,一个江,一个林,一个人。
母亲叫我休息下,去看看长江。江水清澈,江上有风烟历史,也有轮船缓缓行。遥望跨江大桥,枕一江春水,连接两地春色,宁和也安详。长天江水皆辽阔,相望相守于流年。
采摘了大概有两个时辰,人也有些的疲累。母亲唤我们回去,欣然从之。我们走上斜斜的堤坡,坐在台沿上休息。阳光照过来,有微微热,风也更温。母亲整理着采摘的马兰,把三筐整理到一个筐子,还是父亲采的最多。父亲说,那边也有好几个人在采马兰,都拉着心事不抬头地采,埋怨母亲没耐心。母亲也笑望着远处采摘马兰的人影,之后又决定与父亲一起再去采些马兰。天上有流云轻盈,面前是长江东流水。不发幽古之思,但得春意正好。江堤上车辆少,行人也少。一道江堤横亘,左边是江流宛转绕芳甸,右边是村落闲闲古与今。坐在石阶上,就已觉惬意。采摘野菜久了,宜闲坐,也宜归去。
父母亲又走下了江堤的斜坡,看着他们缓步走远的背影,心中也是安详。林间的马兰无有尽头,都借着东风,生着绿,长着朴拙拙的野。如若有意,即可见遍野马兰。躬身弯腰,就可采得一筐野菜的清香。
马兰生于野,诗意地栖居。惹了烟火,也就增了一点人间的温度。母亲采摘回来的马兰会以开水焯煮,沥干,置于太阳下晾晒。晒干的马兰,母亲会赠给亲戚,也会寄给她的子女。前几天母亲还用干马兰烧肉,味道极佳,有野菜的清香,混合在肉质的浓稠里。此时宜饮酒,也宜闲谈流光悠远。旧年的春去而不得,母亲却可以在马兰里把春意储存。马兰的香,经烟火的烹煮,又是一番活色生香的日子。在江畔,在白杨树林下,马兰年年遇春而生,遇春而盛。
途中还遇采蒲公英的女子,篮里浅浅地装着采来的蒲公英,一棵棵的,有的开着深黄的小花。问她何处可采?她道是原野陌上。与她闲谈几句马兰,也闲谈几句蒲公英,就觉得言语之间也是清新的自然。
我们眷恋野菜,就像眷恋自然草木间的情怀。野菜之味,皆有微苦的清香,可明目,可清心,可见俗见尘,可心归原乡。原上的采摘,因有千古,故有深意。诗经里的采摘,从未停止。只是那些多情的遇见,丢了痴缠,少了表白。春水汤汤,陌上的女子,又会成了谁人心底的相思!读一篇诗经,心思已有荡漾。
作者简介:黄海霞,安徽枞阳人,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