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 陈涛 一读书人
多少人立志搞艺术,
反叫艺术搞得跪地求饶。
说实话,
我很艳羡这帮人,
无论是搞了艺术的,
还是给艺术搞了的。
会是什么滋味呢?
也不见得一定舒而爽,
至少我见过的艺术家,
很少生着一张被满足的脸。
我想我是搞不了艺术的,
瞎搞也不行,
偶尔搞搞也不行。
不搞呢?
也不行,
因为实在想。
至于后来搞上艺术翻译,
只能算作慰情聊胜无。
艺术翻译,
一词双解,
是艺术领域的翻译,
也是艺术化的翻译。
前一种,
未见得多难上手,
哪怕条件一般,
只要豁得出功夫和面皮软磨硬泡,
渐生情愫也是常有的。
真正难搞的是后一种,
潘
!
驴
!
邓
!
小
!
闲
!
五件缺一,此事便休。
潘
你的语言要足够华丽,
锦绣的底子,
再满镶珠玑,
无需镭射也能溢彩流光,
姿色不输只披一层透明玻璃的可爱女体。
好的艺术,
就是美的艺术。
艺术的美,
在于一见倾心,
霎那间便许了终身,
来不得一丝扭扭捏捏、半点犹犹豫豫。
意思来得太慢,
读者要得太急,
要得青眼,
墨迹上都要挂着色相。
目光落处,
即是风景,
可裁成睡袍,
收纳佳人春梦。
艺术语言,
就是要美在脸上,
好看、夺目,
美在无处不在,
发腻!发粘!发浪!
一浪高过一浪。
驴
你的笔头要够劲,
够持久,
再怎么颠鸾倒凤,
没几下就秃了笔也算不得真风流。
只要纸够长,
就得一直写下去,
写出活色生香,
写出尖叫连连,
写出叹为观止!
高潮是一种机能,
美好却也稀松,
高潮迭起则无疑是硬邦邦的一样本领。
偶有神来之笔,
不足为傲,
邻村吴大结巴也能诌一口歪诗。
写诗不难,
难的是把诗写成小说那般长。
译好一句,
充其量算是一夜云雨,
译好一篇,
可比一世缠绵。
愿不愿意是一回事,
能不能够是另一回事,
白头偕老,
打的是持久战。
日久生情,机关在久。
邓
你要有一个庞大语汇后宫,
个顶个地貌美、知心、热情,
春心既漾,
无须勾兑自有可心的人儿投怀。
心思到了,笔就到了,
不必为一字一词而搜肠刮肚,
更不必为迁就一字一词而言不由衷。
如果辞藻可作弹药,
艺术翻译也定是一场火力密集的鏖战;
如果辞藻可作流通,
艺术翻译定是一场极度烧钱的游戏。
弹匣不满,
则杀敌不成,反作炮灰;
腰包不鼓,
则炫富不成,反被笑贫。
想搞艺术翻译,
没有创作的骚动是不成的,
骚劲够了却每每词穷也是白搭,
一泻千里的快感自是无福消受,
时作时辍的节奏更是煞尽风景。
小
你的文要足够敏感,细腻,
含着情,结着怨。
你得能用一支椽笔为爱人描眉。
怎样的热闹都会散场,
怎样的绚烂都会失色。
促成第一次上床的,
一般是蛮力,
想要厮守终生,
就得多些温情。
语言本无姿色高低,
以袭古为美,
被古人的臭汗浸泡了几千年的破衣烂衫,
穿出了今人的文化品位。
辞藻,
是一件凭空剪裁的华服,
打眼却总不能合体:
勾引了别人的目光,
却强暴了自己的思想,
取悦了他人的眼睛,
却作践了自己的身体。
求小,
便是把功夫用在寻常处,
向光芒中寻一方幽暗,
再燃一支烛火,
造出摇曳的影儿。
闲
你要有足够的时间,
剥茧、抽丝、纺线、织锦、染色、剪裁、绣花
……
再披上流苏、嵌上珠玉
……
总之,
慢慢来,
心急穿不了新衣裳。
“一名之立,旬月踯躅”,
严老爷子说得到位。
艺术的美,
多半是不可言传的美,
艺术语言,
非为临摹,非为告知,
而为创造,而为感染。
艺术文字,
无论写出的,还是译来的,
都应当是文字的艺术。
文字若只求达意,
不妨加班加点赶进度,
若求美求雅求意趣,
则需十月怀胎,
急就不来。
一味求快容易流产,
搞了也白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