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程前
天空的云朵变得越来越洁白,高远,长穹显得越发的瓦蓝,深邃。身体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,早晚出去散步得加件衣裳了。我知道秋收的季节到了。
那天不经意间和同事谈起了收秋的事。同事惊讶的张大嘴巴,“老师,你还帮家里收过秋?真了不起!”。语气略显夸张但的确是诚意。是啊,我有帮着家里收秋的经历,我体会过秋收的味道。
收秋是个什么味道呢。
农村的秋天好像来的格外的早,感觉炎炎夏日没过多长时间,就已经立秋了,紧接着白露秋分接踵而至。走在街巷,大人们就开始念叨着准备着收秋的事了。和邻家借上自家不凑手的家伙什,谁家也不会备的那么全,相互的借,反倒显现出邻里之间的和睦互助。口头约定下需要帮忙的事项,你家的玉米什么时间掰,他家的谷黍什么时候割,都得提前约定好,到时不用再打招呼,直接地头见了。
人们的脚步也愈发的比夏天忙碌起来了,三天两头的往地里跑,看看成熟了几成,瞧瞧收成如何,心里盘算着收割的日子。眼神里充满着渴望和攀比。“看看他大爷家的高粱长得多好,估计能打上千斤”,“他二伯家的谷子前两天让大风给卷(刮倒了)了,许是浇地时水灌的太多了,哎,一年白干了!”,话语间满是惋惜。
的确,靠天吃饭的农民,一年的辛劳,也许就在这秋收前的几天会有了截然不同的结果。
真到了秋收的日子,先前的惦记,预判,估算,期盼都通通化作匆匆的脚步,大人小孩全家老少都齐上阵了。收秋本身就显出了“收”的忙碌,急切的要把春种夏耘撂在地头的作物捣腾回家。颗粒归仓这才算是心真真落地。
“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”。秋的清晨,一层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去,空气中弥散着倾心微甜的味道,那是大片沃野中成熟作物散发出的味道。湿漉漉的露水打湿了每一个行进在田间地埂上人们的裤脚鞋袜。
我是愿意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的,但这会儿父亲是不会惯着我的,会被父亲早早的叫起。父亲的眼神里满是渴望,收秋对于父亲来说,它不但是收庄稼本身,重要的它是一年劳作的幸福肯定,更要在村里显示出这家人勤快本分的耕作家传。
我睡眼惺忪的紧紧跟在父亲的身后,手里撰着家传的五斗镰,腰里裹着成捆的麻绳,父亲推着独轮车,步履轻快又坚定。
薄雾一点点的褪去,露出了秋天田野该有的画卷,远处的丘陵,近处的低洼,眼前的地垄一起构成一幅大气磅礴的金秋画卷,这画卷是壮阔的,没有妩媚,没有娇柔。
置身其中,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地埂,秋风掠过,吹散了薄雾,也吹的玉米杆哗哗作响。那一杆杆的玉米就像咧咧作响的军旗,那翻起浪的谷黍更像一阵一阵奋起操练的兵士。
我想到了古代将军沙场秋点兵的雄阔,感觉自己就像要驰骋疆场的兵士,一股豪迈 涌上心间。先前的懈怠不快顿时化作乌有,一种征服者的情绪涌上心头。我一头钻进了密密的黄金帐。
带着湿气的玉米棒子是最好掰的,叶子并不拉手,嘁哩喀喳的声响在每一趟秸秆行间响起。掰下玉米的感觉是畅快的,随手扔将出去,像拉线出手的手榴弹,满足着每一个孩童的好奇心。看着一个个的小玉米堆堆起来,自己心里自然升腾起一种成就感。
一个来回走到地埂头,放眼望去,看看远没到头的玉米地,心里又多少有点落寂和不甘。
饿了的时候,已经是日头上三竿了,阳光变得晃眼起来。听得到肚子咕噜噜的叫着。
有时想,上天真是很好的安排。每年秋收的时节也大概是月圆中秋的了。早饭是不会在家里吃得了,每人拿两个月饼,揣在布兜里。
“歇歇吧”,后边一直猫着腰收割的父亲直起来腰,好像掐算好时辰,正好在这个时候吆喝着。
一屁股坐在秸秆堆上,秸秆还泛着潮气,湿漉漉的。管他呢,拿出了带着体温的月饼,大嚼起来。噎着了,还有网兜里的香果呢,咬一口,香气四溢。月饼的青红丝陷儿是那么的香甜,让我忘却了收秋的乏困。
我就这样斜躺着,眯着眼,望着天。看那懒散的白云,一队人字型的大雁缓缓向南飘去。
此刻的我,处在大地的中央。享受着秋收间隙的放空状态。
我嘴角叼着一根杂草,任凭时绪胡乱的飞着。脑海里浮现出法国画家米勒的《拾麦穗》的场景。在土地都呈现金黄的丰收原野上,农妇们在已经收割过的土地上进行最后一次的拾拣,态度是虔诚的,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,生怕漏掉收割过每一个麦穗。面朝黄土,对土地的敬畏之情跃然画卷之上。这是对自己劳动成果的尊重,也是对赋予劳动果实的大地的膜拜,更是在收获之际最诚实的反馈吧!
“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”。每一粒粮食的得来都是辛苦的,这样的辛苦恐怕是在秋收季节更为集中的体现了。秋收的过程并不漫长,短短的十几天,但他却是一年中最辛苦最熬磨人的,当沉甸甸的谷穗和玉米棒子归仓的时候,对于父辈来说,那岂是辛苦,更多的是一年的辛劳换成了沉甸甸的收成,这种喜悦是别人无法体会的。
“老师,秋收有味道吗。”同事问我,
“有,这味道是由青涩转为了金黄,中间包含着辛劳,统一为甘甜。越嚼越有味,越品越悠长。”我答道。